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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行家笑笑。
他轻轻的酒杯里的液体倒了一点进嘴里,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,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。
布朗爵士的眼神有点困惑。
“哦,你不知道大卫·瑞蒙蒂是谁么?”克鲁格先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,“他是德意志银行联合会的副会长,讲起话来的声音就跟蹩脚的木匠砸钉子一样,但这并不妨碍,他是一位成功的……”
“呃,我其实是想问,您在喝什么?伏特加么。”布朗爵士忍不住打断了对方,银行家刚过来的时候,他就注意到了对方杯中的饮料和场中其他宾客的都不一样。
“这个?矿泉水。”
“我儿子没有告诉过你么?我从来在任何场合都只喝矿泉水。”
克鲁格先生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。
“聪明人应该时刻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。我们欧洲人就是喝了太多的酒和糖,才把自己整的整天无所事事,慵慵懒懒的,四天工作制,嗬……”银行家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嗤笑,“我一点不奇怪为什么我们在电动车市场惨败,为什么在能源市场上从来都没有自己的话语权。当然,还有糖尿病,布朗,你不会希望自己的脚趾头从脚掌上一根根的掉下来的——”
他眼神的余光注意到,伊莲娜小姐正看向自己与布朗爵士的窃窃私语。
克鲁格笑笑。
他中断了谈话,侧过身,大大方方的朝着安娜将手中的酒杯高举,说道:“向K.女士致敬。”
银行家将杯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。
他把空掉的香槟杯放到侍者手里的银色托盘上。
男人这才又一次拍了拍布朗爵士的肩膀。
“因此,我的朋友,我建议你也少喝点酒,把脑子放清楚一点。如果你把这当成演讲比赛或者欧洲小姐的选美评比,那我们就输定了,我建议咱们现在立刻就冲过去跪着亲伊莲娜小姐的脚趾。但这不是……”
“所以,就别搞这些小聪明了。”
“搞清楚我们的优势在哪里,或许,下一次我们可以试试和她比比‘赛跑’呢?”
克鲁格在布朗爵士身边耳语完,转过身——
“哦,我亲爱的安娜侄女,见到您的面我可是太高兴了,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,这是上个月在柏林……”他大摇大摆的挤出人群,热情洋溢的走到伊莲娜小姐的身边,弯腰去亲吻女伯爵阁下的脸颊。
——
『时间:2023.6.27日早间时分』
『距离去往新加坡的航班起飞时间剩余:+86小时32分17秒』
“画室就在这里,不会有人进去打扰您,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,按一下门口的询呼铃。”
在穿着礼服老男人的躬身中,顾为经推开房间的大门。
初升的阳光,洒满工作间铺着木地板的地面,地面一片金红。
此间是西河会馆的内部画室。
今天早晨起床以后,顾为经照例给家里发了一条报平安,一切都好的微信,然后就告诉管家他需要一个安静的,能够做画的地方。
管家似乎已经提前被人打好了招呼。
老先生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领路把顾为经带来了这里。
做为豪哥造假团伙的老巢。
西河会馆里会有画室,顾为经并不奇怪。
奇怪的是这里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大,也要更加素雅简洁。
顾为经以为,这里应该会像是某种化学药品的流水线工厂一样,墙面上挂满了画到一半的毕加索或者海因里希的画作……就像贝特莱奇的著名工作间一样。
后者是欧洲的假画高手,和女友共同组成了艺术品伪造领域里的雌雄大盗。
据说,贝特来奇有一种天赋,他能近乎于完美的仿造前人的笔触,不单纯的模仿笔触,而是通过画作去推测那些知名画家的性格特点、想法、灵感。
甚至是去推测他们做画时的心情。
用贝特来奇的话说“如通灵师一样让对方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上活过来,我会用自己的画笔去洞穿那些百年前大画家们的心绪,乃至会因此而不受控制的痛哭流涕或者哈哈大笑”。
他一开始单纯只是模仿作画风格,去想象那些名家可能会绘制,或者有文献记录对方绘制过,但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作品,来达到让他们的“续作”、“遗作”重现人间的目的。
后来。
贝特来奇猛然发现,他画的太像了,像到很多藏家和鉴定师把他的仿作当成真迹了。
于是,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——“我们要发财了。”
他负责作画,他的女友海伦负责用熨斗、烤箱、香烟熏烤,为画面做旧,让笔触上的油墨出现那种老化的自然断裂,然后再乔装成艺术品经纪人、地下中间商、低调的收藏家、没落的贵族和各路买手接头。
直到2008年,他们因为一次钛白颜料的选用露出马脚而锒铛入狱以前,这对鸳鸯大盗至少已经因为伪造假画的交易,赚到5亿美元。
顾为经想象里,他进入的就会是这样的造假工作室。
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刺鼻的味道,角落里摆放着观察画面老化程度的显微镜,还有成桶成桶的各种半成品的颜料,画板上用纸胶带粘着印刷有要仿制的作品细节的放大照片,造假画手们聚在照片前小声议论着笔触——仿佛是杀手们端详着要去暗杀的目标。
就算真的会有拿着枪的马仔,在画室里巡视监督也不稀奇。
他听说。
如今最“专业”的艺术品造假团队,人员构成可复杂了,他们连最基础的作画用的颜料都是费了非常大的力气,由调色师纯手工调配制作的。
没有电影《无双》里,发哥搞定变色油墨的情节那么夸张。
但也有一两分差不离的意思。
为了仿出原版作品的味道,如果目标是搞出一幅画于“1909”年的假画,那么造假团伙会真的想办法搞到生产于十八世纪末,或者1900年代左右的油画颜料来。并以此为模版,研究当时画具商生产颜料的成分构成和具体工艺,然后再1:1的手工防制调配。
甚至。
他们会淘到一些相近年份,没那么有名但风格类似的画家的旧画,把原本的作品洗掉大半,再在这个旧底子上仿造出一幅新画出来。
类似瓷器造假里,用真的古瓷器的碎底,外接了一个后仿的元青花瓶身上去。
考虑到一旦造假成功,一张画就能创造出几百万美元甚至上千万美元的利润空间,这么挖空心思、绞尽脑汁,也并不稀奇。
但是这些全部都统统没有。
顾为经走进的空间,并不像是一间《绝命毒师》里的杂乱地下制粉工厂,相反,这是一间非常考究、整洁、体面的现代创意画房。
窗边挂着深色的亚麻帘子。
琥珀色泽的木地板打着蜡。
花瓶中插着开到一半的花。
顾为经轻轻的嗅着,他隐约嗅到了薰衣草的香气。
他走到窗边,将窗帘彻底的拉开——西河会馆的空间布置堪称神奇,顾为经不知道这间画室的窗外正对着西河会馆的哪个部分,但是他居然真的在窗外看到了一大片连绵的薰衣草田。
六月末。
薰衣草开的正盛。
山花烂漫。
“真漂亮啊。”
顾为经轻声的感慨。
这一幕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受,东方的阳光把薰衣草涂抹成一片甜蜜的紫色,它简直像是艺术家画中的世界,而非一个造假贩子的家。
顾为经难以抑制的想到了毕加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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